作为克里姆林宫几十年来细心打造和经营的主要收入来源，莫斯科与欧洲的天然气贸易不太可能从军事冲突的破坏中恢复过来。

自俄罗斯总统普京近一年前在乌克兰展开 “ 特别军事行动 ” 以来，西方的制裁加上俄罗斯决定切断对欧洲的供应，已经大幅地减少了这个国家的能源出口。

包括价格设限在内的最新的制裁，可能会进一步扰乱石油贸易。然而，寻找原油和精炼产品的新市场，比寻找天然气的市场更容易。

俄罗斯与欧洲的天然气贸易一直是通过数千英里的管道进行的，这条管道始于西伯利亚，一直延伸到德国和其他地方。直到去年，俄罗斯还将其西方的买家锁定为长期的供应关系。

1993 年至 1996 年担任俄罗斯燃料和能源部长的 Yury Shafranik 对路透社表示：“ 当然，失去欧洲市场，对俄罗斯的天然气来说是一个非常严峻的考验。”

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的一位前高级经理说得更为直接。

“ 数百人几十年来建立起的出口体系的工作成果，现在都被冲进了马桶，” 这位前经理告诉路透社，由于担心遭到报复，他要求匿名。

不过，目前的员工表示，一切如常。

“ 对我们来说，什么都没有改变。去年我们还涨了两次工资，” 一位未获授权接受媒体采访的 Gazprom 公司管理人员在新乌连戈伊对记者表示。这座北极城市通常被称为俄罗斯的 “ 天然气之都 ”。

“ 国中之国 ”

国有天然气出口巨头 Gazprom 公司在新乌连戈伊设有办公室。该公司是在 1989 年苏联垂死挣扎的日子里成立的，隶属于由维克托·切尔诺梅尔金（Viktor Chernomyrdin）领导的天然气工业部。

Yury Shafranik 说：“ 切尔诺梅尔金从来都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Gazprom 公司。这是国中之国，在某种程度上现在仍然如此。”

自去年 2 月 24 日的军事行动开始以来，与许多俄罗斯公司一样，Gazprom 已经停止披露其财务业绩的细节。

据路透社估计，基于出口费用和出口量数据，Gazprom 公司 1 月份海外销售收入约为 34 亿美元，远低于去年同期的 63 亿美元。

这些数据，加上对出口和平均天然气价格的预测，意味着 Gazprom 公司今年的出口收入将减少近一半，从而扩大了俄罗斯 1 月份公布的 250 亿美元的预算赤字。

去年，该公司的天然气出口几乎减半，达到苏联解体后的最低水平，而且今年的下降趋势仍在继续。

欧盟委员会主席乌苏拉·冯·德莱恩估计，在乌克兰冲突爆发后的 8 个月时间里，俄罗斯切断了对欧盟 80% 的天然气供应。

因此，截至去年年底，俄罗斯只向西欧供应了 7.5% 左右所需的天然气，而 2021 年这一比例约为 40%。

在冲突爆发之前，俄罗斯一直有信心向欧洲出售更多，而不是更少。

俄罗斯 Gazprom 公司出口部门负责人 Elena Burmistrova 2019 年在维也纳举行的一次行业活动上表示，该公司 2018 年向苏联地区以外的出口量超过 2000 亿立方米，创下历史新高，这是 “ 新现实 ”。

但去年，出口总量仅略高于 1000 亿立方米。

去年，从俄罗斯到德国的北溪管道在波罗的海发生神秘爆炸后，俄罗斯天然气的供应能力受到了削弱。俄罗斯和西方国家相互指责对方应对爆炸事件负责。

普利策奖得主、美国记者 Seymour Hersh 在博客中表示，美国对此负有责任，而白宫则认为，这纯粹是子虚乌有。

长期以来，美国一直批评德国依赖俄罗斯能源的政策。直到去年，柏林还说这是改善关系的一种手段。

20 世纪的交易

就普京而言，早在去年之前，他就一直在寻求使俄罗斯的天然气市场多样化，而且这项政策已经形成了势头。

去年 10 月，他提出了在土耳其建立天然气枢纽的想法，以分流来自波罗的海和西北欧的俄罗斯天然气。

俄罗斯还在寻求增加对中国的管道天然气销售。中国是全球最大的能源消费国，也是原油、液化天然气和煤炭的最大买家。

2019 年底，俄罗斯开始通过西伯利亚管道供应天然气，并计划从 2025 年起将年出口量提高到 380 亿立方米左右。

莫斯科还与北京方面达成协议，由太平洋萨哈林岛一条尚未建成的管道每年再向中国输送 100 亿立方米天然气。与此同时，它还在制定始于西西伯利亚 “ 西伯利亚力量 2 号 ” 管道的计划，理论上每年可向中国再输送 500 亿立方米天然气。

这种关系能否像几十年来向欧洲供应天然气那样有利可图，还有待观察。

Gazprom 公司最重要的资产位于西西伯利亚和更广阔的北极亚马尔地区。拥有 10 万人口的新乌连戈伊市位于该地区，其季节性工人居住在该市实用的高层建筑中。

它们工作的气田之一名叫乌连戈（Urengoy），位于莫斯科东北部约 3500 公里的苔原地区。

1966 年，在该地发现世界上最大的气田之一后，由于当时的俄罗斯缺乏生产技术，苏联政治局开始与西德谈判，以天然气供应来换取管道。

这份被称为 “ 世纪合同 ” 的协议于 1970 年最终敲定，当时的苏联外交部长安德烈·格罗米科（Andrei Gromyko）——因其一向不妥协的态度而在西方被称为 “ Nyet 先生 ” ——还对天然气换管道的交易说了 “ da ”（相当于 Yes），该交易涉及向莫斯科供应重型设备以及向欧洲供应天然气。

按照目前的天然气价格计算，这项为期 20 年的供应协议价值约 300 亿美元。

这意味着几十年来，欧洲尤其是德国，一直受益于相对廉价的长期合同，依赖俄罗斯的天然气为家庭供暖，并将其作为石化工业的原料。

未来的复杂谈判

行业分析师表示，与中国就新的天然气销售进行的谈判预计会很复杂，这主要是因为预计中国在 2030 年之前不会再需要额外的天然气。

由于世界各国正在寻求限制气候变化的影响，俄罗斯还面临着比过去更大的可再生能源的竞争，以及土库曼斯坦等对中国的管道天然气供应的竞争。

液化天然气可以运输到世界任何地方，这进一步减少了对管道天然气的需求。

Gazprom 公司和中国一直对双方商定的天然气价格保密。总部位于莫斯科的 BCS 经纪公司分析师 Ron Smith 预计，2022 年的天然气均价将为每 1000 立方米 270 美元，远低于供应欧洲的价格。

这也低于俄罗斯经济部今年预期的 Gazprom 公司每 1000 立方米 700 美元的出口价格。

去年，俄罗斯的能源财政（未公开细分为石油和天然气）受到市场对短缺担忧之影响的支撑。

在欧洲，普京所谓的特别军事行动开始后不久，天然气价格一度达到历史的最高水平，国际石油价格也接近历史最高水平。

此后，天然气和石油价格有所回落。而西方国家在去年 12 月和今年早些时候出台的价格设限，其意在进一步地侵蚀俄罗斯的收入。

与此同时，克里姆林宫为 Gazprom 公司设定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即在 2021 年至 2025 年期间，敷设 2.4 万公里的新管道，以便为俄罗斯 53.8 万户家庭和公寓提供天然气。

俄罗斯国内的天然气价格受政府监管，而有关方面一直在讨论放开天然气市场的问题，但这对俄罗斯家庭来说是一个敏感的问题。

在气温低至零下 50 摄氏度的新乌连戈伊，俄罗斯 Gazprom 公司与德国 Wintershall Dea 的合资企业 Achimgaz 设有办公室。在一座行政大楼外，奥地利能源公司 OMV 的旗帜也在飘扬。

当被问及 OMV 为何会在那里办公时，该公司的一位发言人表示，大楼里只是 Yuzhno-Russkoye 气田运营商的办公室，其公司在该气田拥有股份。

OMV 在 3 月份取消了入股 Gazprom 一个气田项目的计划，而巴斯夫持股不到 73% 的 Wintershall Dea 上个月表示将撤出俄罗斯。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俄气管理人士说，公司将会对此感到后悔。

这位公司管理人士说：“ 我们将不得不让国内家庭使用更多的天然气，而不是出口到欧洲。中国也需要天然气。”

来源：REUTERS；编译：POLARZ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