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年 2 月 1 日，记者 Ko Zin Lin Htet 在缅甸人口最多的城市仰光接到了一个受访信源的电话。打电话的人恐慌地说，军方已经夺取了政权，正在逮捕反对派政治人物。然后就挂断了电话。Ko Zin Lin Htet 记得他接下来做了什么。“ 我检查了我的手机和网络连接。什么都没有。”

他骑上摩托车，驱车前往议会大厦，在那里，他看到守卫大厦的是军方人员，而不是警察。那一刻，他意识到发生了一场政变——通过切断互联网接入，新的军政府把这个国家驱赶到了前互联网时代。

几个月来，缅甸军方一直在质疑 2020 年 11 月大选的结果——昂山素季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以压倒性优势赢得了大选。就在新的议会即将宣誓就职的当天，发生了政变。

那天凌晨，缅甸军方派士兵到该国的互联网提供商那里，迫使工程师切断了与外界的网络连接。这是一场数字政变的第一阶段，旨在通过减缓并战略性地关闭互联网来控制通信。

Nathan Maung 是另一位缅甸记者，他回忆了军方接管政权那天的混乱不堪和难以置信。 “ 互联网被切断了。” 他看了看他最近发出的短信——“ 我朋友最后发过来的短信说，‘ 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但我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整个国家被抛进了信息黑洞中。

“ 黑暗的外衣 ”

从乌克兰到缅甸，世界各地政府运营的互联网中断正在加速。根据追踪世界各地互联网连接情况的非政府组织 Access Now 的数据，2021 年，34 个国家发生了 182 起断网事件。为了控制民众的行为，非洲和亚洲的许多国家都曾求助过断网，而印度，主要是在冲突频发的查谟和克什米尔地区，去年陷入数字黑暗的次数比其他任何国家都多。

互联网频繁被切断并被政府用作对付本国人民武器的这一事实，凸显了全球数字专制主义的深化趋势。

莫纳什大学（Monash University）实时跟踪全球互联网连接情况的莫纳什互联网观察站（Monash Internet Observatory）的经济学家 Simon Angus 表示：“ 在许多国家，人们都知道互联网中断是坏事即将发生的一个迹象或信号。” “ 这似乎与侵犯人权密切相关，因为它真的是一件黑暗的外衣。”

互联网中断切断了急救人员与医院的联系，并导致金融系统瘫痪，但尽管如此，一些国家政府仍愿意日益频繁地使用这一手段。Access Now 的数据显示，与前一年相比，2021 年全球的断网事件增加了 15%。此类断网会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去年估计为 55 亿美元），但是，鉴于出入受影响国家的信息已经被切断，外界基本上都不会注意这一点。

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米歇尔·巴切莱特（Michelle Bachelet）6 月份谴责了互联网断网：“ 切断互联网，无论是在物质方面还是在人权方面，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害。”

“ 没有自由 ”

专家表示，缅甸对互联网自由实施了有史以来最严厉的限制。

Kentik 互联网监控平台的 Doug Madory 表示：“ （政变的）最初几周，（军政府）实施了各种不同的断网方式。”

在 2 月中旬偶尔全天断网之后，缅甸军政府开始每天晚上都断网，这种做法有规律地持续了三个月。在数字黑暗外衣的掩护下，他们每晚都进行突袭，破门而入，把知名政客、活动人士和名人从家里拖出来。这些突袭行动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 我过去常常与朋友们在深夜聊天，” 一位来自仰光的女士说，“ 每天夜晚临近凌晨 1 点，我就开始出现日益强烈的沮丧感觉。感觉他们控制了一切。没有自由。”

莫纳什大学经济学家 Simon Angus 说，夜间的断网已经成了 “ 一种恐怖形式 ”。“ 它成了民众不得不忍受的一种心理节奏和标志。它也发出了一个信号。它说：‘ 我们仍在掌控之中 ’。”

在每晚都断网的这段时间之后，发生了长达 73 天的全国范围内的互联网中断事件。

断网的影响

互联网被切断并不仅仅发生在面临内乱的政府身上。从苏丹到叙利亚，从约旦到印度，每年都有数以百万计的互联网用户在考试期间无法上网，因为政府为防止高科技作弊而切断了网络连接。

在过去的五年里，阿尔巴尼亚 21 岁的实习医生 Aya Hich 每年都必须在没有互联网连接的情况下参加医学考试。这是因为每年政府都会将互联网切断 5 天，以确保高中学生在毕业考试中不作弊。

“ 年复一年，我们不得不与世界其他地方切断联系，这总是令人沮丧的，” Hich说。

切断互联网的经济成本——以及其他不那么明显的影响——会辐射到各个行业。苏丹建筑师 Tagreed Ahdin 至今还记得，2021 年新的军政府切断互联网时，她在没有网上银行的情况下，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所经历的困难。她说：“ 我们甚至搜了孩子们的钱包，把所有的都集中起来。” 但是，最大的一个问题还是在 40 度的高温下如何保持凉爽的问题，因为当时卖电的 APP 已经无法使用。

她说：“ 当意识到买不到电时，我们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 我们把家里所有的电器都关了，而孩子们则央求着要开空调。因为天气太热了。”

印度是全球关闭互联网次数最多的国家。2021 年，这个号称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关闭了 106 次互联网，比世界其他国家关闭互联网的总和还多。受打击最严重的是饱受冲突困扰的查谟和克什米尔地区。以遏制分离主义的暴力为由，该地区被断了 85 次互联网。网络中断导致学生无法通过 Zoom 上课，医生无法与他们的病人远程沟通，银行系统瘫痪，导致抵押贷款人无法偿还贷款。苹果、作物在出售前就已经腐烂了，商业陷入瘫痪。

“ 我们无事可做，甚至不能看电视，” Sajid Yusuf Shah 说，他曾是一名刑事律师，后来成为媒体企业家。“ 那时候，我很沮丧，我们感到无助，感到孤立无援，感觉被废掉了。”

加州大学欧文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Irvine）法学教授、前联合国言论自由特别报告员 David Kaye 表示，印度政府实施的高频次的断网，凸显了一个令人担忧的趋势。

他说：“ 思考它有多糟糕的一个路径是，可以看看它是如何从塔吉克斯坦、多哥或喀麦隆南部等法治相当不完善的地方蔓延到印度这样的地方的。”

^{来源：THE GUARDIAN；编译：POLARZONE}